本传【离朔】第二十九章

    绚丽的晚霞逐渐给玄墨吞噬，终至消失殆尽，大地再也没有半点光明。今晚，天边无月，寂寂夜色映照之下，是同样孤寂的人们，正守着窗儿。

    离朔趴在窗边，痴痴凝望着漫天无际的黑夜，满屋子的静謐持续了好一阵子，终于，他开口轻声问道：「你打算一直这样站着不说话吗？」

    睡不着觉而起来观望夜色的离朔，其实大可不必点燃烛火的，然而此刻房里的灯火通明代表了什么，寂夜却无暇再去思考，这时的他，只深深凝望着离朔的身影，除了离朔，他的心再也装不下什么了。

    无声地叹了口气，离朔又道：「至少坐下来吧。」

    然而寂夜依旧没有动作。

    又过了好半晌，离朔有些不耐地转过身，打算好好规劝寂夜一番，却在见到寂夜的眼神时，想说的话瞬间冻结了。

    寂夜一心一意专注地看着他，眼里溢满了挣扎、疼惜、怜爱，还有满满、满满的哀伤，看到离朔的脸容，他总算开口说：「我……曾说过：若你想找寻过去，我陪你找；若你不愿离开，谁也无法把你带走。」

    「嗯。」离朔点头，他还记得，那是自己问的问题。

    「但……若你自己想要离开，我该不该挽留你？」寂夜淡淡笑了，那笑却涩得心彷彿亦跟着泛疼：「你若忆起了从前，会不就此忘了我？」

    离朔微微一愣，只因他在寂夜眼里、话里所感受到的，是寂夜前所未有的脆弱与害怕……

    其实这是他小小的机心，一场对寂夜的考验。

    当寧风对他说，有办法能恢復他过往记忆时，他确实是惶恐不安且慌乱不已的。这个问题似乎在好久之前就深植于他的心底，只是一直被他搁置在旁，一时忘记罢了。

    ──究竟，该不该拾回过去？

    寧风的出现在他原先静如止水的心湖投下一颗彷彿微不足道的小石子，却激起了阵阵涟漪，甚至最后，掀起了他未曾料想到的滔天巨浪。

    在寂夜不在他身边的日子，取而代之的，是寧风的陪伴。寧风是他过往的爱人，对他一些习性简直瞭如指掌，有时他不用多说什么，寧风便明白了他想表达的意思，那种默契不是一天两天培养得出来的。

    于是他开始不安，夜里的恶梦连连，更是惹得他心烦意乱。在他最无助徬徨的时候，寂夜却不在他身边，尤其还让他得知了寂夜对自己竟有所隐瞒。这让他忆起了先前寂夜的异状，恐怕就是这个原因吧。

    原以为是寧风的善加揣测，于是他千辛万苦等到寂夜的归来，劈头第一句话就是道歉，这让离朔的心是狠狠地纠结在一块。

    冷静下来想，其实寂夜的隐瞒他懂的，他也可以理解，当初寂夜的那番话，就是在暗喻吧──若他真的想找寻过去，寂夜会告诉他的，关于他的过往。

    然而心还是闷闷的，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彷彿灵魂深处传来的悲鸣，灼热的疼痛啃食着他的心……他渐渐开始迷失，甚至兴起乾脆逃开一切的念头，只是他忽然想到──过去的自己，不已经逃开过一次了吗？

    既然身体都选择了遗忘，为什么还要再给过去绊住了脚？

    虽然寂夜当时的道歉让他很受伤，然而在寂寂夜色里，承受着满屋子的孤单寂寞时，他脑里浮现出的人影又是谁呢？

    『纵然两个人再相似，所带给我的心跳，却是截然不同的。』

    他并没有说谎，只是，他也没对寂熙明说不一样的到底是谁呀？

    虽然他这厢是想清楚了，但寂夜那厢却依旧半点动静也没，寂熙的来访是让他有些欣喜的，但在知道这不是寂夜的意思后，一颗心又跟着沉了下去。于是他利用曖昧不明的态度加上含糊的说词，彻底误导寂熙──他知道，寂熙一定会去和寂夜说的。

    因为寂夜总是这样温柔待他，先前说要离开寂府时，也是到了最后才终于开口留下他……若是这次，他说要和寧风一起回珒州，搞不好寂夜也会笑着向他祝福──只不过在这之前，他可能会忍不住先好好揍他一顿。

    只能说，寂夜真的是……「傻瓜。」

    离朔不禁微微勾起唇角，他起步走向寂夜，嘴边带着的是寂夜好久不见的唯美而纯粹的笑靨：「傻瓜，我不也说过『我不走』吗？」

    「小朔……？」寂夜愣愣地望着离朔。

    最后，离朔在寂夜身前停下脚步，他笑着，带着坚定不移的眼神：「我哪里也不会去，寂夜，我就在这里。」

    接下来寂夜再不需要任何言语了，一个伸手，一个拥抱，一个吻，醉倒在离朔的笑容里，然后，在这无月的夜里，是无尽的缠绵。

    ******

    「离朔还在睡？」

    不意外见到寧风的到来，坐在凉亭，寂夜淡声答：「嗯。」

    「离朔他喜欢吃甜食，尤其最爱先前我们碰面的那家卖的甜羹；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把话都闷在心里，每每得到了一定的程度才肯吐露出来；他身子向来不好，每逢春天一定会生场大病，但他又很讨厌吃药，所以一定要好好哄他，他才会听话……」寧风脸上带着微笑，忆起了从前与璃蒴相处的美好时光，他细细叮嚀着寧风关于离朔的小细节。

    寂夜也安静地聆听，没有开口打断寧风的嘱咐。

    「……他是个为爱不惜牺牲一切的人，所以，请全心全意地爱着他。」

    寧风看向寂夜，眼里透着缺憾与落寞。寂夜告诉自己，一定不能忘了此时的寧风，和他所说的一字一句。

    「我会的。」寂夜如是说。

    深吸了口气，褪去了原先一身的黯然失魂，寧风又恢復到他一贯的飞扬神采，就见他瀟洒地笑了笑：「那么，我走了，保重。」

    「嗯。」

    临走前，寧风突然想到：「替我转告离朔，如果他哪天受不了你了，可以去珒州找我。」

    看着渐行渐远的寧风，最后慢慢消逝在自己的视线里，寂夜只是微微扬起嘴角：「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就在这时，从后方传来了离朔的呼喊：「寂夜！」

    然后映入眼帘的是气喘吁吁的离朔，寂夜见着，道：「身子不好别勉强自己，我会心疼。」

    离朔闻言脸一热，本来想出声纠正寂夜的发言，但他旋即想到还有更重要的事：「我听夏梅说，寧风有来找我？」

    「嗯。」寂夜诚实答：「来了，但走了。」

    「走了吗……」还是没赶上啊……离朔有些小小的失落。

    见离朔情绪有些低落，寂夜伸手一揽将人带到自己怀里，语气很是无辜地说：「小朔，你要怎么补偿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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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呀呼～～明天完结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