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雾非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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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楼下等你。” 方舟坐在瞿清的车里,发出这条消息。他微微侧头,从车窗外望去,正巧看见关雨柔步履匆匆地从市政大楼离开。高跟鞋的声音在夜色中格外清脆,而她的表情却显得疲惫且不耐。 医保谈判前夕,压力如山,尤其是作为站在台前的谈判官,面对几方势力的暗流涌动,关雨柔的压力可想而知。 方舟静静等待,司机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视线似乎刻意避开他。他低头笑了笑,却没维持多久,目光被窗外的一幕击碎。 付云泽牵着瞿清的手,脸上挂着熟稔的微笑,与几位地方媒体记者寒暄道别。他俯身在女子嘴角轻轻一吻,随后低声说了些什么,目送她离开。 那一瞬间,笑意就这么凝固在嘴角。 胸口的郁结如滚烫的岩浆,直冲喉头。他攥紧拳头,目光落在她右手无名指上的玫瑰金婚戒上,指关节发白。 不久,周钰替瞿清打开了车门。瞿清从车窗外看见方舟,似乎没料到他会来,怔了一瞬,随即恢复平静,坐上了车。 “你怎么过来了?”她问。 “接你。”方舟言简意赅,语气冷硬,“老头和师母已经送到餐厅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冷硬,瞿清只觉得莫名其妙,皱了皱眉,却没多问,低头翻开了手里的文件。 方舟看着她的冷淡,心头的火越烧越旺。他伸手攥住她的无名指,动作轻却执拗,将那枚婚戒摘了下来,语气低沉:“今天归我管。” 瞿清看了他一眼,接过他递来的资料:“这是什么?” “那栋房子的租客信息,能查到的都在这里了。” “……好。” 大腿上还放着他带来的暖胃饮品,瞿清低头叹气,抬眼问他:“你又闹什么别扭?” “没事。” 方舟被她问得火气更大,咬牙嘴硬着,目光从后视镜中扫向她嘴角被吻过的地方,胸口的酸意如潮涌动。他咬了咬牙,却没有再说话。 “哦。” 莫名其妙。 谁管他。 瞿清翻开那迭材料,选择性忽视方舟投来的复杂眼神,只是目光刚读到第一个人的名字,男人炙热的吻就印了上来。 方舟的动作带着隐忍的愤怒和执拗。他一遍遍啃咬着那块皮肤,仿佛想用力抹去些什么,又仿佛在宣泄胸中的不甘。 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瞿清轻轻推开他,微叹:“行了,别吃醋了。” 这两天几乎两人朝夕相处,年轻男人得寸进尺的方式也越来越多。她也算是见识到了,人的心胸能有多狭隘。 哪怕只是在为媒体的夫妻访谈做准备,多看了几眼付云泽之前写的文章,都被眼前这个人,酸里酸气地记一整天。 有时她也会怀念荒漠里那个纯情的方舟,只是每每看见他抱着自己冰凉的脚认真绘图,也只能低头叹气。 看看她自己,到底捡了个什么东西回家? 方舟低头看着那片发红的皮肤,不满地咂嘴。女人的指尖穿过他宽阔的手掌,和他十指相扣,她的力气很小,像是在敷衍他。 也行吧,他默默叹了口气。 好歹会安抚他。 “那片家属宿舍,当年电路检查不过关之后,就被康和高层取消了对外出租。” 方舟的声音低沉而平稳,手指点了点资料上密密麻麻的记录,“但详细查下来才发现,康和资产部的负责人为了平账,私下偷偷放出了出租信息,甚至不核查身份信息就直接给了钥匙。” 瞿清听到这里,眉头微微蹙起。她当然记得这件事——当年的资产管理部总监是苗家的人。两年前,她亲自在瞿谦和面前,将那人解雇。 “好在情况并不复杂。201室能验证出的身份,全在这里了。” 方舟将那迭材料递到她手中,瞿清翻开后,却发现名单上不过只有叁个名字。 她的目光落在第一个名字上: 邓一鸣,21岁。 一个来大城市求职的年轻人。他住进那间屋子的时间很短,几乎不到两个月就搬走了。从履历看,他在h市待了不到半年,就回到y省老家,开起了一间小酒馆。 第二个名字刺入眼帘时,她的眼神黯了黯: 张菁,14岁。 一个在洗脚城打工的女孩。她住进那间屋子时,和瞿清离开时一样大——只有14岁。辍学、失去读书的权利,孤身一人在大城市谋生,最终也没能改变命运。她回到了家乡,过上了结婚生子的平凡生活。 瞿清的手指停在最后一个名字上,眼神不觉一沉: 邱凌,14岁。 这间充满厄运的房子最后迎来的长租客。少年在这里住了叁年,却在成年之前的一场车祸中,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瞿清沉默不语,目光落在资料上,心中却翻涌着无法平息的复杂情绪。 这间屋子,像一只无形的手,笼罩住了每一个住进来的人。 邓一鸣、张菁、邱凌……每一个名字背后,都藏着一段失落与痛苦的命运。 她自嘲地勾了勾嘴角。 一间厄运缠身的房子。 没有人能笑着从那里走出来。 她呢?自己算是唯一的例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