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睁开眼，漫天星光

    李容洵对有人出手营救大感意外，他撑起脖子看过来，一个同门小姑娘，一双大眼睛看着他发呆，一言不发。衣袍沾了不少泥土，衣下摆处好几处破损，一边胳膊肘都露出来了，白嫩的脸上也有几道深浅不一的泥印，碎发凌乱地落在面颊上，看上去有些憔悴。

    李容洵略显诧异，眉头微颦，首先打破沉默道：“你怎么在这里？”声音略显低沉。

    蓝月一阵恍惚，真的是他。

    “被人偷袭，掉下来了。”她多日没说话的嗓子有点沙哑。

    “在这里多久了？”

    “不知道，应该有好几日了。”

    “现在应该是第十七天。”

    原来她掉到这个暗河里已经过了九天了。蓝月想了想，继续问道：“那个人是谁?你们怎么进来的？”

    “鸿灵观的人，一直跟着我们。穿过这个湖，前面有颗大树，爬上去就回到地上。”他指了指对岸。

    鸿灵观一直都有想把天启宗挤下首座的念头。天启宗近年来出了个不世之才，掌门易弦舟亲传第四弟子，不到二十岁筑基成功的少年李容洵。稀世罕有，上一个二十岁前筑基的人是两百年前飞升上界的天启宗玄德真君。

    天启宗现在已经力压他们一筹，鸿灵观绝不希望这个天材成长起来。修仙界就是如此，门派实力越强，在争抢资质好的苗子，抢夺修炼资源上得到的越多，如果好苗子不在自己的宗门，宁愿毁了他。如果能在逐月谷中寻机杀了他，那是他技不如人，本来历练就是机缘与危险并存，易弦舟即使震怒也说不得什么。

    李容洵只是筑基初期，他的队伍里有两个筑基大圆满修士，另外五个人也是筑基中期或者后期修士，即便如此，还是让鸿灵观的人偷袭成功。他意外掉下这逐月暗河，被刚才那倒霉的筑基中期修士一路追杀了一天一夜，幸亏掌门师傅给他的防身法宝，救命丹药甚多，要不单独面对修为高了几阶的修士，天才少年也得歇菜。

    李容洵缓缓站起来，找到一处比较干燥的地方，坐下来。蓝月注意他身上的伤非常严重，伤口呈现黑色，向外流淌着黑血，显然对方的武器淬了毒。他肩膀已经碎了，毒液浸透了手臂，淤青和大大小小的伤口布满全身。他吃了几颗疗伤丹药，然后朝她招招手，示意她过来。他布下一个防护罩，这个防护罩发出秘蓝色一样的光泽，一看就跟蓝月在市坊上淘的便宜货不一样。

    真是好东西啊，不愧是掌门徒弟，穷修蓝月心里感叹了一声。

    “别磨蹭，快过来，我要休息。”李容洵催促着。

    这个防护罩只有五尺宽，蓝月踌躇了一会，才慢腾腾地挪上去，坐在离他尽量远的地方。

    两人打坐歇息，一夜无话。

    一直静静盯着他们的逐月人鱼不能离开水，也不知什么时候消失无影。

    潮湿，阴暗的地下溶洞，黑暗得好似直接通往地狱。这里好像只有永恒的寂静，除了偶尔的滴水声，没有别的声响。自从掉进暗河，蓝月的神经一直处于紧繃状态，无边的黑暗和寂静，被蜥蜴屠戮和驱逐，只有短暂停顿和休息，使她备受折磨，令她筋疲力尽。

    她现在睡得很熟，像一头小兽一样蜷着。炼气期低阶修士还是需要一些睡眠。潮湿阴冷空气浸入皮肤，虽然身有保暖的法衣，她还是不禁觉得微微有些发抖。昏昏沉沉之间，她感到身上多一张轻暧的布，她砸着嘴，舒服地沉睡过去。

    当蓝月苏醒过来的时候，她揉着眼睛，李洵容还是像之前一样打坐，他气色不错，看来已经基本痊愈了，无论是破碎的肩膀还是中毒的伤口，还用清洁术把自己打理干净。

    他睁开眼睛，说道：“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走吧。”

    “嗯。”蓝月点点头。

    “湖水挡住了道路，没有别的出口，我们必须飞过去。而且一定要离水面十尺以上，人鱼的跳起来的高度，能不能做到。”

    “好。”蓝月心里有些后怕，幸好她当时去溶洞上方探寻的时候，飞得够高，要不现在就是湖底一堆白骨。

    她拿出自己的剑，踏入宗门十年时间，对修士来说非常的短暂，他们要学的知识浩瀚如海，能达到炼气五层已经用尽她的洪荒之力，她没有时间去打造自己的飞行法器，现在能御剑飞行已经很满意了。尽管她也想和别人一样，有属于自己的拉风华丽的飞行法器。

    两人踏上剑，平地而起，从湖面高空飞过。

    飞到湖面中央时，一条人鱼瞬间跳出湖面，满口牙齿闪着匕首般的寒光，向他们扑来。但是这条人鱼的跳跃高度并不足够咬到蓝月他们。

    接着，令人目瞪口呆的情景出现了，第一条人鱼落到半空中时，第二条第三条人鱼纷纷窜起，在半空中以自己为踏板，顶起第一条人鱼继续向他们飞跃而来。李容洵迅速递出剑，干掉了第一条，但是人鱼们如法炮制，整座地下湖沸腾起来。

    蓝月登时左支右绌，她拔剑刺向一条人鱼下腹，腥臭的鲜血喷涌而出，她飞起一脚将它踹向湖水。李容洵的速度则快得多，筑基初期的他对上相当于炼气八层的人鱼，像砍瓜切菜一样，人鱼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半空中血肉飞溅，鲜血淋漓。对人鱼来说，他如同一个噩梦。

    蓝月心脏狂跳，两人有惊无险地渡过了地下湖。

    踏上岸边的瞬间，蓝月大口喘息，双手微微颤抖，剑都差点拿不稳。李容洵并没出口催促，他静立一旁。

    过了一会儿，她甩甩剑上的残血，说道：“走吧。”

    “需要休息一刻钟吗？”黑暗中他的声音很好听，沉稳，每个音节都十分磁性。

    “不，没事了。”她感觉他的声音在某种程度上抚平了她的心神。

    两人再次踏上旅途，前方还是深邃不见尽头的暗河。

    李容洵进来的时候是被追杀，速度比起他们现在快得多，也用了一天一夜。现在他们用了两天时间，蓝月感到终于快要到李容洵所说的大树了。暗河变得宽广起来，光线也不像之前一样黯淡。一些幼兽的骸骨散落在河边，这里有人类和其他生物留下的痕迹。

    李容洵突然说：“把眼睛闭上。”

    蓝月明白了他的意图，在封闭阴间的地下暗河中，眼睛一下子不能适应强光。她闭上双眼，往前走几步。只听得他道；“可以了。”

    睁开眼，漫天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