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八章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没有商人,南方的粮食如何到得了那些酷寒而不能耕作的北方?” “没有商人,南方的丝绸如何穿得到两京的达官贵人、贵妇闺秀的身上?” “没有商人,北方的牲畜如何能够成为南方家庭上的餐桌美食?” “没有商人,北疆的和田美玉,如何能够挂戴在南方的士子佳人身上?” “没错,商人是自身不劳动,但是因为商人的存在,可以将全国各地的商品互通有无,让全国各地的百姓都能够在自己所在的市集上,买到生产在远方却心仪的物品!” “而且,商人就真的没有劳动吗,没有自己的付出吗?” “南来北往、东奔西走,一年能有多少时日是待在家里调0教儿女,安享天伦之乐!” “在那些往来奔走的时日里,又有多少天,风餐露宿,披风沥雨?” “要是恶劣的天气,或山洪爆发、或山石滑坡、或大雪霏霏,造成商品折损或者不能如期交货,也会落得个血本无归的下场......” “当然,若是上苍不佑,行走在穷山恶水,遇上强盗土匪,别说财物两空,能够保全得性命,已是谢天谢地......” 完全不需要荆州商贾们在当中进行插话或回答,程处弼完全开启了洋洋洒洒、倚马万言的演讲模式,一番体恤商人疾苦的演说,信手拈来。 “程安抚使的这番话说到老朽的心坎里去了,这次楚江发大水,老朽铺下不少的粮船,被洪水冲得遥遥无踪,不仅是那三五条船只和三五船的粮食,更重要的是船上那数十条鲜活的生命......” 陈群颓然地爬到坐席上靠着,苍老的眼眸里,晃荡着柔长的泪水。 在坐的,不少的商贾们都知道,陈群的长子,就是这次商船的领队,如今江水茫茫,生死不知...... “诸位都看得起我钱某,赏脸称一声“荆南丝王”,但你们谁又不知道,我这条胳膊上的刀伤,就是以前南下去贩运丝绸的时候,被南部的蛮人土著砍的......” 荆州最大的丝绸商人钱并,深有同感地撩起了自己的衣袖,露出了那一道半尺有余的疮疤。 在这两人道出自己内心的苦水与悲痛之后,其他的商人也陆陆续续地道出了自己的哀伤与苦难。 “当年听说襄阳人夏天喜爱吃酸梅汤,我特意高价采购了一批酸梅送到襄阳时,襄阳人又改兴胡瓜了,结果那一批酸梅全被我倾倒在楚江中,那可是整整的二十万贯呐,就那么没了......” “武德年间,那时天下还未太平,群盗四起,我这条腿便是在那时被一个山贼给砍折的,所幸命大,让我死里逃生了一回......” ...... 荆州商贾接二连三地表露出内心的共鸣,让厅内弥满起一股落寞的悲凉气息。 人心可用,恰到其时! 程处弼打断了荆州商贾们相互比苦、相互比惨,抬高声音,壮志雄心地畅快说道: “正因为商人为这个国家,为这个社会所做出来的杰出贡献,不应该受到这样的对待,所以我程处弼才想着联合诸位商主,给诸位商主一个改变命运,改变卑微地位的机会!” 哀兵可用,这是兵家惯用的伎俩,在制人上,也同样如此,调动好众人的心气,将悲哀转化为力量,这也是一股强大的力量。 “改变命运、改变卑微的地位,士农工商,老祖宗定下来的规矩,流传了千百年,说要改变,谈何容易!” 但千年来的制度规定,已经把这群商人框得死死的,就是程处弼这般富有冲击力的声音,也不能激发他们内心的认同。 没有哪个商人不想提高自己的地位,不想出门受到他人的礼遇与尊敬,但千年来的约定成俗,让他们那种野望在内心刚刚冒头,便被自己狠狠地掐灭了。 因为,这根本不可能! 程处弼没有半分的意外,他也知道让这些商人立马接受自己的想法很难,但他很快就予以了强烈的反击: “前秦有宰相吕不韦,蜀汉有国舅糜竺,就是我大唐也有武都督!商人之身又如何,商人又如何不能飞上枝头,穿羽为凤!” 把全身家当都压0在秦庄襄王子楚身上的吕不韦,把全身家当都压0在了蜀汉昭烈帝刘备身上的糜竺,把全身家当都压0在了太上皇李渊身上的武士彟! 没有什么不可能,只要肯拼尽全力的拼命一搏,谁知道商人不可以改变命运,成为人上人! 吕不韦、糜竺、还有爹爹...... 武照蹙眉垂螓,品味着程处弼的这番话,忽而猛然抬起花眸,惊诧地朝着程处弼睁眼望去,因为她想起了爹爹武士彟与她道出的两句意味深长的话。 “没错,一个年仅十五岁就已然身居从三品大员的人,你能想象他最后可以走到什么地步吗?” “无论是十六卫之首的左卫大将军,是武官之首位列卿相的兵部尚书,还是如今代国公李靖所处的武官至极尚书右仆射的位子,不,这些都不够,远远不够......” 吕不韦、糜竺、还有爹爹,这些成功的商人,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他们都是从龍之臣! 如果说,这些荆州商贾真的听从了程处弼的话,与程处弼绑到一起,给予他财力、物力将的支助,向着下一个“吕不韦、糜竺、武士彟”奋斗去,那他程处弼岂不是就成了...... 她现在终于明白爹爹为什么那么看好程处弼了,一个有能力、有背景、又有强大野望,还很年轻的人,确实应该得到爹爹的亲睐。 若从现在开始布局,十年、二十年甚至三十年之后,说不得程处弼就真能坐到那个天下第一的位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