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节
“我想,掳走璃歌的,无非是金瑞、虞国,或者,是北宏国内的反对力量,所谋划的,无非是在虞国与璃国之间制造矛盾,引起争端,而他们好坐收渔翁之利。” “王爷说得不错,”傅沧泓双眸眯起两条线,“所以,我才要如他们所愿。” “你的意思是——”夜天诤双瞳突突一跳,刹那之间,他已经洞悉这男子的用心。 “王爷是聪明人,何须沧泓多言?” 夜天诤默然——看来,他此次来琉华城,纯属多余,因为这个男人,早已安排布置好所有的一切。 把歌儿交给这样的男人,他应该放心了。 “既如此,夜某告辞。” “等一等。”一直默然陪坐的安阳涪顼忽然道。 “顼儿?” “伯父……我想单独和他谈谈。” “好。”夜天诤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你要和我说什么?” “傅沧泓——”看着这个男人,安阳涪顼忽然有一种流泪的冲动,却咬着嘴唇拼命按捺住。 傅沧泓整肃面容,难得地没有出声嘲讽他。 “你会……一生一世,好好地爱她吗?” 傅沧泓一怔,很是出乎意外,半晌非常认真地道:“会。” “那么,你会为了她,放弃天下吗?” “放弃?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安阳涪顼的脸色微微涨得发红,“我是一个口笨舌拙的人,讲不来什么大道理,我只是明白,倘若璃国与虞国开战,璃歌一定会……痛不欲生,到那个时候,璃歌不快乐,你也不会快乐。” 痛不欲生吗? 傅沧泓没有说话。 “傅沧泓,我从来,”安阳涪顼的嗓音变得低落下去,“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跟你做敌人,无论璃歌选择谁,那是她的自由,我不会怪你,也不会怪她……” 傅沧泓眼里闪过丝异色:“那你,会为了她的自由,解除婚约吗?” “会!”安阳涪顼抬头,望向高处,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不久之后,你就会得到你一直梦寐以求的东西——” 屋中一时静寂,安阳涪顼深吸一口气,方才抛出句话来:“从此以后,她就是你的了。” 说完这句话,他终于忍不住,转身捂着面孔跑了出去。 望着他的背影,傅沧泓心中忽然一阵酸涩——成功的喜悦,胜利的骄傲,刹那间都没有了,只剩下团说不清的乱麻,甚至生出一丝同病相怜——这个男人对夜璃歌的爱,或许并不比他少。 曾经,他以为他是脆弱的,他是渺小的,就像路边的草,被风轻轻一吹,便会倒地不起,可是今日,他却看到他心灵的另一面——善良。 是真正的善良。 也是与他的桀骜完全不同的,温情似水的包容。 如果不是他动作利索,或许有一天,夜璃歌会被他感动,也不一定。 摇摇头,收整起满腹思绪,傅沧泓唤进张广雷:“传朕将令,所有军队在界河上排开阵势,佯攻。” “是。” …… 南宫阙蹲下身子,拿眼仔细瞅着这个女人。 她双眸微阖,长长的羽睫在漂亮的脸蛋上,投下淡淡青翳。 忍不住探出手去,想要细触那如霞彩一般的红唇。 “啪——”夜璃歌一把将他的爪子拍掉,眸中冷寒锐芒一闪。 “嘿嘿,”南宫阙讪笑,“傅沧泓又不在这儿,你何必拒人于千里?” 夜璃歌不说话,只是拿眼瞪他。 南宫阙只好把手缩了回去,然后极不甘心地道:“告诉你个最新消息,傅沧泓的大军已在界河边排兵列阵,随时会向璃国发起攻击。” 夜璃歌面无表情,仿佛只是听见只乌鸦在呱噪。 南宫阙自讨没趣,心里愈发不甘:“你真不担心?” “废话!” 确实是废话,南宫阙自己都觉得,从来没有说过这么多的废话。 站起身来,他走到一旁,手撑着树干,开始构算下一步的计划——局面如此冷滞下去,显然不是他想要的,千辛万苦把夜璃歌掳走,就是要傅沧泓与璃国为敌,倘若他们打不起来,那他岂非是白忙活一场? “啾——” 树林里忽然响起声报警的低鸣。 有情况! 南宫阙倏地抬头,沉声断喝道:“戒备!” 所有黑衣人立即齐刷刷拿起了武器。 但听得扑腾腾一阵响,树林里飞出无数的鸟儿,黑衣人影闪动,扑入林中,只有南宫阙,始终定定地站在原地,仗剑而立。 几声惨叫从树林里传出,良久寂然,南宫阙双瞳一紧,不由朝前走了两步。 陡然“呼呼”两声响,两枚模样奇特的暗器朝南宫阙扑面飞至,南宫阙侧身闪避,暗器撞上他身后不远处的岩壁,“噗”地爆散开来,腾出两团灰色的烟雾! 南宫阙暗叫不好,迅疾转身,但见崖壁之下已经空空如也,夜璃歌不翼而飞! …… 夜璃歌当然不是不翼而飞。 事实上,她是被一名黑衣人拉进了树林里,快速纵奔着。 直到远远望见界河,男子方才松开手,揭开面巾,露出张冷沉峻毅的脸:“夫人,皇上在对岸等你。” “那你呢?” “还有些事,需要收拾善后。夫人请先行。” 夜璃歌点点头,默运内力,身形轻轻腾起,朝岸边掠去,但见芦苇荡里飘着一叶小舟。 几步上得小舟,夜璃歌拿起长篙一点,小舟离岸而去,直驶向对岸。 灰蒙蒙天空下,呜啸的风卷动一面面旌旗,猎猎飞动。 小舟刚一靠岸,她的身体便落入一双有力的铁臂中。 “泓……” “不要说话……” 他紧紧地抱着她,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温暖。 这种感觉是如此美妙,以至于让夜璃歌淡漠了所有的一切。 许久,男子方才一把将她抱起:“歌儿,我们回家……” 回家吗? 是家吗? 心中那种奇异的感觉,不知道该怎么说。 总而言之,她忽然间安适下来,忽然间想把所有的前尘往事都忘记。 就这样避在他的羽翼之下,或许也不错。 …… 塘里的火噼噼啪啪地跳跃着,两人静静依偎在被窝里,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泓。” “嗯?” “你生我气了?” “你看像吗?” 夜璃歌抽抽鼻子,想说什么,却到底没有开口。 “等璃国宣布解除你的婚约,我们就大婚吧。” “……好。” 也许这样,便是最好的结局。 不再担忧什么,不再顾虑什么,不再害怕什么,也不再有隔膜,与伤害。 次日一早,界河边北宏的大军相继散去,而傅沧泓与夜璃歌,也坐着马车,赶回炎京。 …… “顼儿,你真想清楚了,要向天下宣布,解除与夜璃歌的婚约?” “是。”丹陛下的男子,面色虽然还有些苍白,但是神情间,却已经有了几许成熟男子的坚毅,“顼儿已经考虑得非常清楚。” “好吧。”董皇后轻叹一口气,终于表示妥协,“就依你的意思办——那么,南宫筝会成为太子正妃。” “母后!”安阳涪顼言辞变得激烈起来,“儿臣,绝对不会娶南宫筝!” “为什么?”董皇后眼里闪过丝诧然,“她可是你名定的未婚妻。” “孩儿,不想再在自己的婚约里,加入任何功利的色彩。”安阳涪顼一字一句,说得无比肯定。 “顼儿!”董皇后浑身一震——这是她的儿子吗?这是从前那个一向温文敦静,唯她之命是从的儿子吗? “儿臣先告辞了。”安阳涪顼说着,深深一揖,不等董皇后说话,便转身走出了倚凰殿。 九曲长廊,雕梁画栋,安阳涪顼慢慢地走着。 心,还在幽幽地痛。 就这样失去了她,从此以后只能暗暗地想念,那个美丽的人儿啊,遥如天边一道绚丽的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