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节
铮—— 长剑落地。 没有用。 已经没有用了。 刹那之间,夜璃歌脑子里甚至闪过一个让她震惊的念头,转瞬寂灭——她怎么会有这样可怕的想法——怎么会有? “璃歌——” 同一时刻,傅沧泓大叫一声,从床上坐起身来,额上冷汗涔涔。 他觉得害怕。 深深地害怕。 这种害怕是如此强烈,甚至到了让他战栗的地步,他抬起手来,想要抓住什么,继而无力地垂下。 …… 夜璃歌起了身。 只感觉天地苍茫,自己却无处可去。 回到傅沧泓身边,问题却始终存在,迫使他们不得不面对。 不回去傅沧泓身边,她又能去哪里?继续逃遁吗? 仰头看向空中,她忽然就生出股幻灭感——是不是从未降生来这世间,会比较好?难道人生于世,就是注定要承受无穷无尽的痛苦与磨难吗? 解脱…… 无尘公子的话,突兀在脑海里响起——解脱,呵呵,想她夜璃歌强悍一世,居然没有哪一刻,像此时这般脆弱过。 人人都说,情关,才是世间最难过的,尤其是对女人而言。 女人一旦动了情,有如末世灾劫,尤其是她这样的女人吧。 是该找个地方,冷静冷静了。 朝着山林深处,夜璃歌独自一人,缓缓地走远…… 世间事,皆如镜花水月,如果笃定心意要斟破,笃定心意要割舍,也没有什么不能斟破,没有什么不能割舍的…… 不是吗? 不是吗? 傅沧泓,纵然你情深不寿,可是我们,迟早有一天,也是要分开的,不是吗? 第二百一十一章:红尘情缘 没有消息,没有回应,对一个陷于情感中的男子,是最不能忍受的。 傅沧泓渐渐变得迷茫了。 他不知道她怎么了,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他很想找到她,哪怕远远看她一眼也好,省得心里如此难受,可是没有人告诉他,她在哪里。 他该怎么办? “皇上。”殿门外,忽然响起冯翊的声音,“臣,有事启奏。” “何事?” 冯翊推门而入:“是今年科考试题之事。” “你拿主意就行。”傅沧泓有些焦躁地道。 “皇上……”冯翊面现迟疑——无论如何,科考乃是关系国家用人制度的大计,难道皇帝本人,竟如此不在意? 陷入情感危机中的傅沧泓,确实没有什么心思来想别的事。 “请皇上下旨,确定主考官。” “就你和梁玖吧。” “是,”冯翊想了想,又道,“还有今秋的税收,边城各军的换防。” “你和梁玖商量着办。” 傅沧泓一口气,撇得格外干净。 冯翊默了一瞬,只好施礼退出。 殿中一时安静下来,傅沧泓默坐半晌,方起身走了出去。 飞檐重重,雕梁画栋,所有的一切,和从前并无什么不同,可看在他眼里,却似乎成了一个华丽的笼子,而困住的,又是谁呢? …… 远离了世界。 远离了人迹。 天地间只剩自己一人,还有腹中的小生命。 这似乎,一直是她想要的某种境界——质本洁来还洁去,一杯净土掩风流。 怎么会有这样奇怪的想法? 她并不明白。 自思这一生,似乎除了那个男人的情之外,她再不曾欠过什么人。 不想欠。 谁都不想欠。 万丈红尘再繁华,却留不住她那颗,孤高自许的心。 很多时候。 她感觉自己的灵魂飘游于九天之上,对于世间种种凡嚣,并不想过多计较。 名吗?利吗?财吗?色吗? 似乎在一个字面前,都变得不再重要。 那个字,叫作——死亡。 她看惯了生命的终结,知道一个人,从其生到其死,有多么卑微,微如尘土,微如草芥,不管何等样的挣扎,何等样的辉煌,到最后得来的,不过都只是幻灭。 正是这样的清醒,很长时间以来,让她活在一个恍若琉璃的世界里,并不想被任何人打碎。 直到那个男人的强行闯入。 傅沧泓的出现,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 他是她梦寐多年的男人,也是她最不想遇见的男人。 很矛盾吧。 遇见了,这一段感情,倾覆的不只是他,也有她。 不遇见,就不会痛,不会忧伤,不会彷惶,不会左右为难苦苦熬煎。 尽管有甜蜜,尽管有温情,可更多的,却是一种难言的苦涩——如果两个人深爱,似乎要得再多一点,再多一点,甚至彼此完全相融,似乎,仍然不够。 若是不爱,便可刹那错肩,红尘陌路。 “咚——” 腹中的小胎儿忽然抬起脚来,重重踢了她一下。 夜璃歌怔住,旋即抬手,却感知他的存在——孩子,这真是件奇妙的事。 为什么世界上会有男人和女人? 为什么会有孩子? 为什么每一段感情,都附带着重重的荆棘,却仍然有那么多的人,想要去爱? 似乎,一向聪明的她,遇到这些事,便是全然糊涂。 只是,世间之事,如果定要件件明白,肯定是无趣,是以,傻女人,往往比聪明的女人,更容易幸福。 对于一个普通女人而言,她的丈夫爱她,便已经足够,但对于夜璃歌而言,这条规则,似乎永不适用。 已经是下坡路了。 两旁的畦地里,渐渐有了人迹,包着头巾的山民们,辛勤地耕耘劳作着,夜璃歌悬空飘浮的心,慢慢落下实处。 也许,人世间就是这样,不必去想太多的为什么,想得太清楚,所有的幸福都将不再幸福。 有时候,幸福只是自己的感觉,不幸,也只是自己的感觉。 香镇。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镇子,从东头到西头,皆飘着悠悠的香气,所有店铺经营售卖的,也只有一种商品——香料,各式各样的香料。 忽然,一座轩雅的茶楼,映入夜璃歌眸中,让她不禁一喜,旋即提步而入。 茶楼里格外安静,不见跑堂的,也不见掌柜,只悬垂着一幅幅绘着水墨风景的竹帘。 夜璃歌信步而入,踩上一级木台,一阵优雅的旋律,忽如清风而来。 夜璃歌怔住,转瞬看去,却只瞧见最内进的竹帘内,像是,坐了一人。 她并未去打扰,而是选了张靠窗的桌子坐下,却见桌上炉壶盏皆备,甚至还有引火的小熠子,只要打燃即可。 在家中时,她便经常烹茶自饮,此际便亲自动手。 茶,是难得一见的千钟翠,水,也是上佳的雪水,看来此间主人,绝非俗辈。 袅袅茶香在空中飘散开来。 而琴声,也更加清越了。 半盏茶入喉,夜璃歌唇边漾开丝惬意的笑——好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放下锭银子,夜璃歌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