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
邵奶奶独居，平时甚少出门，乡卫生所才成立不到一年，这些个医生护士又都是城里大医院调过来的，不是这里人，对这里的老乡们也不熟悉，也就没有人认出邵奶奶。 所以要不是陈秀娟交了钱，卫生所恐怕是不会给她治疗的，毕竟也不是没出过病瞧好了之后不缴费就偷跑了的情况。 陈秀娟伸手将脸颊旁边的碎发撩到耳后，忽然间头发剪这么短还真是有些不习惯，不过她倒也不觉得自己变丑了什么之类的，短头发方便。 其实上辈子她的头发后来也是卖掉的了，只不过是被邵母硬拉着去卖的，一样是卖了十二块钱，还是贴着头发剪的跟狗啃的似的，害她多长时间都不能见人，那卖头发的钱她是一分钱没落着，全都进了邵母的口袋。 这一回，她卖头发是自己做主的，卖的钱还救了邵奶奶，很值得。 陈秀娟心里头很开心，说话的时候脸上便带了浅浅的笑意：“嗯，这是邵家村的邵奶奶，我认识她的孙子邵明磊，麻烦您帮我我照看一下，我去给邵明磊说一声，让他来照顾邵奶奶。” 她早上从果岭走的时候是没有和组长和林场长打招呼的，这下午要是再不回去上工，只怕是不好，所以陈秀娟就算是有心留下来照顾邵奶奶，也还得顾忌着公社场那边。是以，她想到了休假在家的邵明磊，他和邵奶奶最是亲厚，让他来照顾是最合适不过的。 周到“哦”了一声，脸色有些奇怪，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怎么他觉得这个小姑娘提起“邵明磊”三个字的时候，眼睛里不由自主的泛出了奇异的光芒。 他看着人离开，有些恍惚，突然间懊恼的大叫一声：“哎呀！怎么忘了问她叫什么名字了？” 懊恼过后却又反应过来缴费清单上应该是有签名的，忙拿出来一开，上头清秀的字迹写着“陈秀娟”。 “陈秀娟？陈秀娟……” 周到垂目，手指划过那三个字，心头有异样的感觉滑过。 邵家在村东头，而卫生所在村子最中心的地方，陈秀娟走了好大一会才走到邵家，说实话，要不是因为要来找邵明磊，她这一辈子都不想再踏进这个地方了！ 这地方对她来说就是一场噩梦，十米开外她的心就开始哆嗦。 陈秀娟不断的安慰自己：没事的，没事的，事情都还没发生呢！而且也一定不会再发生那样的事情了！ 就在门口喊邵明磊，跟他说一声就走。 做好了心理建设，陈秀娟就壮着胆子敲开了邵家的院门。 邵家这几年每个月都能收到邵明磊在部队发的津贴，再加上邵母又是个抠门很会过日子的，所以邵家的院子倒是比别人家的要好上一些。 院墙用砖头垒的半人高，院门虽说有些旧了可还很完整，不像有的人家，院墙倒了也没钱修，院门更是破败到只是起到装装样子的作用。 陈秀娟敲了两下门，没人来开，她干脆就后退了几步惦着脚冲墙头上喊：“邵明磊，邵明磊在家吗？” “不在不在，那个孬种一大早就死出去了，没搁家！” 才喊了两句，里面就有一个粗嗓门恶声恶气的回答，陈秀娟一听就知道是邵母的声音，这声音她太熟悉了，就在邵家当了三年儿媳妇，这邵母的声音到现在她听着都觉得不寒而栗。 其实心里头是有些害怕的，上辈子真的是被这些人欺负惨了！可陈秀娟又想，难道她重生一世就是来害怕的？这些牛鬼蛇神，如果将来她真的和邵明磊在一起了，少不了是要打交道的，那害怕个卵啊！ 阶级敌人要正视要对抗！ 陈秀娟深吸了一口气，又说：“那等邵明磊回来请和他说一声，他奶奶在乡卫生所呢，被蛇咬伤了在治疗，让他过去照顾一下。” 说完陈秀娟就想走，既然邵明磊不在家，那她真的是半点不想在这个地方再待下去了，想着邵明磊有可能去生产队上工了，要不然还是去地里头找找看吧！ 谁知道邵家的院门居然“吱呀”一声打开了，邵母还没见着人呢，开了一条门缝就在那儿骂。 “说啥子？老太婆咋啦？在卫生所？叫孬种过去照顾？谁给你说的上这儿来找人的？老太婆可是有三个儿子啊！你咋不上老大老三家去找人，凭啥花钱的事情就来找我们家？哪个黑心肝的叫你来的？” 邵母站在自己院门口叉着腰，她是个脑子活泛的，一听说乡卫生所就知道要花钱，一旦要花钱的事情，那她肯定是不能愿意干的。 正文 028章早就闹心死了 陈秀娟有片刻的愣神，邵母这张凶相毕露的脸在她心里就跟抹不去的阴影一样，她看了三年，却用一辈子的时间都忘不掉那种恐惧。手心里全是汗，可陈秀娟已经强迫自己要淡定了。 “老太太那边的费用已经缴清了，就要个人过去照顾一下就行了，不需要花钱。” 她非常了解邵母，那就是个见钱眼开，有钱死抠着不舍得花的，所以直接打消她的顾虑告诉她不需要花钱，才让邵母的脸色稍微好了一点点。可她仍是不依不饶。 “缴清了？你别是诓我吧？我可是知道的，卫生所看病死贵死贵的，你别是诓我去填大窟窿吧？再说了，就算是已经缴过钱了，只要人去照顾就行，那也不一定非上我们家找人啊！我不是说了吗？老太太有三个儿子，你上老大老三家找人去，我们家没空，孬种要上工挣工分，好容易回来一趟，不多给他哥挣点工分，好意思在家白吃饭？” 陈秀娟皱了眉，邵母一口一个“孬种”说的就是邵明磊，还有她脸上那止不住的厌恶嫌弃，看的陈秀娟一阵阵的心疼。明磊打小就不受邵母待见，不管他怎么努力，比他那个人渣大哥能干多少倍出息多少倍，邵母还是看不上他。 这个女人，当真是邵明磊的亲妈吗？ “妈，我渴死了，快给我冲杯红糖茶喝！” 陈秀娟犹自出神着，身后忽然想起一道声音让她全身一阵颤栗，这下子再也控制不住脸色煞白煞白的。 邵明辉！ 那个人渣！ 邵明辉今年三十了，他前面娶过一个媳妇，听说是生他闺女的时候难产死的，他闺女今年都十二了，才比陈秀娟小五岁！ 可就是差着这样大的岁数，邵明辉上辈子还是毫无人性的将她强了，弄大了她的肚子，她又有那么个不着调的爹和压根不把她当孙女看的奶奶，两下一拍即合，她十八岁就嫁给了三十一岁的邵明辉，最后不止那个孩子没留住，还过了三年地狱般的婚姻生活。 邵明辉大摇大摆的走了过来，生产队已经放工了。 晌午头太热有两个半小时的休息时间，他一早上去了也没干多少活，基本上都是明磊在干，他就是去混饭吃的，吃完饭第一个开溜，回来就要喝红糖茶，三十岁的男人了，还跟个小孩子似的。 偏偏邵母还真就把邵明辉当块宝儿哄，才见着她儿子就眉开眼笑的，那一脸的横肉都笑出朵花儿了：“哎，好嘞，上工累着了是吧？妈这就去给你和去！” 说着就要往院子里走，邵明辉却拉住了她：“妈，这位漂亮的女同志是谁呀？” 邵明辉说话的时候眼睛可没客气，瞅着陈秀娟全身上下不停的打量，放肆倒跟恨不得上手摸两把似的。 陈秀娟感受到了侮辱，这会子却不害怕了，咬着牙恶狠狠的瞪了回去，眼神凌厉面色铁青。 邵明辉一愣，还是头一回有小姑娘见了他不低头走的，他在这一带名声可不好，看女人又放肆，哪个见了他不是低头快步走的？还有这样敢跟他对视的？真是稀奇！可这眼神里带着刻骨的仇恨是怎么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