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1章 当皇帝,很悲哀
“父皇,您从没有对儿臣说过这些。” 萨岚从前听说过许多传言,倒也知道,父亲被关在冷宫多年,更多的却是,在父亲十八岁时,一对儿云游天下的神仙眷侣自天而降,救了父亲,传授父亲高强的功夫,并相助他夺取皇位。父亲曾寻找那对儿神仙眷侣多年,始终也没找到,后来不了了之。 他不明白,父皇为何突然说起冷宫中的煎熬,他和父亲不曾亲近到互诉伤痛的地步。 “皇族的父子,太过亲近总是不好,朕也是头一次当父亲,对有些事,对有些人,实难权衡,譬如……你和末图。还有朕的其他子女,朕始终也不知,该如何对待你们才好。”黑影的口气淡冷疏离,却丝毫没有无奈。 萨岚很想看清他的眼睛,却只是看到两团黑影凝在男子高高的鼻梁两侧,“儿臣乐得轻松,父皇把政务交给皇兄是对的,如此儿臣可以多些时间向表哥学些东西。” “你如此想最好,末图却并非这么想,否则,他不会失踪这么久,甚至大周帝后来我凌厥国和谈,竟也不见踪影。” “不知皇兄去做什么了……”萨岚试探说着,看向黑影。 “他临行道别,只说去做一件大事,帮朕永绝后患,朕没听明白,也不知他所说的‘永绝后患’是何意。” 萨岚不动声色地看向地面,“皇兄总是想为父皇多分忧,或许,他想给父皇一个惊喜。” “你是真心为他说话吗?他可是一直想杀你!”黑影淡冷地讽刺。 “一山不容二虎,皇兄辅政多年,才是最适合当太子的人,儿臣总是想去游山玩水,表哥都说儿臣心思难定,父皇理当择选皇兄那样有能力之人当储君,这太子头衔,儿臣扛在头顶上,也累了!” “哼哼……你倒是慷慨!不过,凭你皇兄这‘永绝后患’的一番话,他并没有看透这君位,身在帝位后患无穷,怎可能‘永绝后患’?他又素来贪玩好色,怕是不知去了哪个温柔乡里流连忘返了。” “皇兄平日忙于政务太辛苦,偶尔贪玩也没什么。”萨岚说着,抬头看向黑影,“父皇,儿臣有几句话,想对母妃说的……” “你对为父说也是一样的,你母妃做不了主的事儿,为父可以帮你做主。” 萨岚迟疑了一下,就听黑影不悦地道,“怎么?你是有事想隐瞒朕?” “不是,父皇误会了,儿臣要说的,是关于皇妹莎萨——萨莎近来行事鬼鬼祟祟,还触怒了表哥,儿臣不知她犯了何事,想来问一问母妃是否知情。” “萨莎?”黑影冷笑,“那丫头与她的生母一样,卑鄙歹毒,她的生母以为自己怀有皇子,害死了怀孕的两位妃嫔,两尸四命。当初萨莎一落地,朕本想摔死她,你母妃仁慈,说孩子无辜,执意要把她养大……” 萨岚不明白,父亲为何今晚对他说这么多耸人听闻的事,直觉告诉他,这绝非什么好事。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萨莎的确无辜,更何况,萨莎是父皇的亲骨肉,母妃这样做……” 不等他话说完,高大的黑影便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哈……救人一命的确胜造七级浮屠,若是救了一只恶鬼便是造孽了!”幽冷威严的笑声,狂肆疯癫如鬼魅。 萨岚惊得退了两步,忙俯首跪地,“父皇息怒,不管萨莎有什么错,母妃都是好心行善,恐怕母妃也并不知萨莎做了错事。” “你不必为你母妃辩解,你母妃为何抚养萨莎,为何娇宠萨莎,说到底,不过是为了拢住为父的心,她甚至错把这样的执拗当成爱情,甚至拿着愚蠢当高尚,甚至可以忽略萨莎所有的过错……” 萨岚越听越是胆寒,愈发不敢揣度萨莎犯了多少过错, “父皇,母妃是无辜的呀!这后宫险恶,她又是远嫁和亲来的,她无依无靠,若是失去父皇的恩宠,她必死无疑……” “朕明白她的处境,所以,才没有处置萨莎,也没有处置你的母妃。不过,无辜枉死,朕无法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所以,朕无法恩宠你母妃这样的女子。” 萨岚早就明白,所有的恩宠都是假象,乍听这番话,还是心寒刺骨如坠深渊。 “父皇每日来这里,只是做给表哥和珈德贵妃看的?父皇真心爱的女子,是珈德贵妃么?” “朕没有真心,何来的爱?朕的心,早就死在那黑暗的宫殿里,朕只是来寻求一点安宁,你母妃乐得给,至于珈德揣度,你表哥如何宽慰,那是他们的事。” “父皇为何告诉儿臣这些,父皇本可以任由儿臣揣度,父皇是专宠母妃的。” “你是未来的帝王,不要这么天真,也不要自欺欺人。我凌厥国的帝位不会如大周的帝位那样单纯,你也没本事做到慕景玄那样随心所欲地疼宠一个女子,所以,你最好看清,这帝位是一座牢不可破的囚笼,而当上帝王其实是一件很痛苦很悲哀的事。” 黑影沧桑幽冷的一叹,便一阵风似地经过他,走向宫苑大门。 门外的太监忙上前给他披上备着的黑色披风,都匆匆地要跟上。 “你们继续守在这里,天亮再回去,朕自己走一走。” “是!” 萨岚忙自宫苑中奔出来,一把扯住不知所措的总管太监,“父皇时常这样半夜里出去溜达吗?” “不是时常,是每晚都如此。” “最近父皇常去何处?” “这……” 萨岚见他支支吾吾,忙又取出一锭金子给他塞在怀里,“快说!” “奴才也不知皇上的踪迹,不过有一次,奴才远远跟着皇上,发现他立在大周帝后暂住的那座宫苑的墙头上。” “什么?!”萨岚惊骇地未敢迟疑,忙避开父亲离开的方向,朝着宫道另一边奔去。 表哥因去安顿那小格子,怕是一时半会儿不能回去寝宫,若江心瑶一个人在寝宫,恐怕会有危险。 * 心瑶坐在庭院凉亭内,因夜风太大,她谨慎地不敢轻易取下脸上的棉纱布,手抚着琴弦,倒是不用看,也没有弹错曲调,这还得感激她在璇玑阁苦修了十几年的琴艺。 自打慕景玄出去救那小格子,她手指也已经弹奏地有些疼,从师父教习的曲子,弹到了流传百世的古曲,察觉一旁有人靠近,她手慌得忘了掌控力道,琴弦啪——一声绷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