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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景、死、伤、惊、生、休、开,究竟哪处是生门? 痛意迷离中,电光石火间,他一阵恍惚,浑浑噩噩地摸出了这“深魇”的门道——既会依照心内最深的恐惧造出幻象,该是为了消磨人的意志,让人再分不清这是梦是真,便会永陷深魇了—— 如此,唯有坚信这是梦境……才能寻到一丝逃脱的生机? 一念起,犹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的蛛丝,他咬牙苦忍着周身的痛感,撑剑直起了身子。 ……只要熬过去,只要熬过去……他不是向来能忍痛的么…… 砍在身上的剑伤会愈合,痛意会消退,衣裳会翻新……这里是只是梦境罢了,只是梦境没错! 只要他熬到梦醒…… 遍遍提醒着自己这是梦境,都是深魇幻化出来骗他的梦魇,眼前的宗门人又一次重新现出了身影。秦念久咽下一口腥甜,在一片浑噩中强行稳了稳心神,抬眼扫望了过去,试图从中找出“生门”在何方,视线却蓦然凝滞在了半途。 明明知道这是梦境…… 明知这是梦境,可他看着站在一众宗门人中,那同样提着长剑的青衣人,心间某处未知的角落却像是被骤然洞穿了一般,像是触及到了能摧毁他神智的某处暗伤。 刀光剑影接连向他劈送而来,他却浑不觉痛似的,只哑然愣怔地看着人群中面色冷寂的“谈风月”,好半晌才拾回因疼痛而变得支离破碎的声线,目露无望,“……你……也在这里?” ……也在这,要围杀他的人之中吗? 回应他的是“谈风月”毫不留情地刺来的森凉长剑。 第六十二章 旧痛未散,又叠新痛。 柄柄长剑上淬满寒意,冰凉的剑体好似阵阵乱旋的寒风,辨不清刮来的方向,最后却总是要落在他身上。 剧痛之下,一切都好像被放慢了似的,能清晰地听见剑刃破开皮肉的“嗤”声,剑锋卡上白骨时的脆响——经已不知过了多久,不知这场景重演了几回,秦念久像是从血池中被捞上来的一般浑身浴血,被“杀”得脑中一片混沌,似有言语万千,却零碎得上句不搭下句,只茫然地挥剑作无用的抵抗——唯有散了焦的瞳仁一直挂在那青衣人身上。 心间有惊、有怒、有恸……辨不清哪一种情绪占了上风,他看着那混杂在人群中、提剑朝自己砍来的“谈风月”,有千般思绪穿破脑中薄雾,针似地锥着他的神经。 ——对啊,为何他从没想过,谈风月也会在围杀他的宗门人之中? ……他死于六十七年前,谈风月是于五十二年前失去的记忆,中间整隔着十五年不是?……明明那不记前尘的风月老祖,明摆着也曾是个宗门人不是? ——可在就在了,他生前大奸大恶,受宗门人围杀也于情于理…… 他又为何会觉得如此心痛? 这痛自心底漫涨上来,涌入眼底,攀上天灵,将他的神智拆得七零八落,碎成千片,只余下了一片空茫的裂痛。 ——这究竟只是深魇空造出来欺骗他的幻梦,亦是旧日重现? 他不知道,也分不清了,他只虚眼看着那“谈风月”,百般不解地遍遍空喃,“……你……也在这里……?” 那“谈风月”当然不会答他,只冷着脸遍遍挥剑向他,穿心、裂骨。 …… 又一次被百柄长剑钉穿了身体,痛意逐层上攀,烧灼着他心间挣动不已的暴戾,秦念久死盯着那“谈风月”,终于被一股不知由何而来的愤怒摄住了心魂、击溃了理智。 ——为什么不能直给他一个痛快? ——为什么他要受这刺心剐肉之痛? ——为什么…… 原存于体内的怨煞之气分明已不知散去了何方,却有另一股极浓极稠的黑气自他周身缓缓逸出。 痛仍犹在。黑气缭绕中,他双眼猩红,狠戾地冲那“谈风月”挥剑反劈过去,恨声全不受控地冲破了喉咙,“为什么你也在这里?!” …… …… 深黑之中,似有千百道人声争先恐后地钻入谈风月耳内: ——有的缥缈有灵,仿若仙音:“别去了!别再去了!若让天君知晓了,是要受罚的呀!” ——有的底气不足,似避他不及:“这,呃,确是我们亲眼所见……那谁知道啊?” ——有的音调平板,无波无澜:“阴司查无此人。” ——有的似挟带着威压万钧:“玩忽职守、私自下凡、擅闯阴司……身为上仙,却只顾闲游三界!迎灵风使,你可认罪?” …… 深黑乍散。 睁眼,晴空无际,白云或卷或舒,清风徐徐。 转头,山林无边,绿意窸窸窣窣,鸟鸣阵阵。 看起来,他所身处的该是某座大城,只是条条道路通坦却无车马正行,间间屋舍俨然却听不见人声——纷杂的话音仍回绕在耳畔,谈风月看着这再寻常不过的世间景象,微微愣了愣神:……这就是深魇? 早听闻过深魇凶险,在被那深黑所噬的瞬间,他便已提起心来做好了准备,可……所见的怎么是这样一幅市井景象? ……那阴魂又去了哪里? 常伴身侧的秦念久已然不见了踪影,天地之间像是只余下了他一人似的,风声萧箫,穿游过各条无人的街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