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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臂处的疼痛来去如飞,不过刹那便消失无踪,谁也没能察觉他那一刹的异样。徐晏清趁势将方才的不安与恍惚悉数压进了心底,片刻便又恢复成了那副温和的面容,安抚衡间道:“……无事无事。” 叶正阑时常出入观世宗,算是看着衡间长起来的,与他也亲厚,起身过去大大方方地刮了刮他鼻尖,“衡间这般勤学,背个书都背进无人之境了!” 这才发现叶仙尊也在,衡间连忙向他行礼:“叶仙尊!”他冒失地撞着了大师伯,还被叶仙尊取笑,连耳朵尖都有些发烫了,“是我忘形了……” “少年十四,能沉心专注是好事。”叶正阑乐见后生勤学,宽慰地拍了拍他的肩,又一垂视线,好奇地看向了他怀中的琉璃灯笼,“这灯是?” 衡间忙答道:“啊,这是小师伯所制的琉璃灯,说是能给宗里多添点景致,看着舒心。” “……彩灯照桃潭,确实悦目。”虽然心内仍乱,思绪亦纷杂,但听他提起宫不妄,徐晏清眼神不由得还是柔和了许多,“——‘破无定法,道坚即明’,你方才所背的是这两句吧?” 他想了想,温声笑道:“这师祖给你布置下的功课,不是要留待他出关才会检查么,怎现下就勤着背了?” 近来光是想着这事便觉开心,衡间嘴角一扬,咧嘴笑道:“大师伯与小师伯近来都忙,师尊便应了我,初一要陪同我下山除祟去,但我得先将功课——” 徐晏清闻言一怔,眼中柔和之色霎时无踪,竟不自觉泄露出了几分戾色来:“师弟他要出山?!” 衡间从未见过他这般情态,还当那是厉色,不禁一呆,话音也断在了半途。 徐晏清却立即便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慌忙干笑两声,稍缓和了些口吻:“师弟他……身体已好全了?” 以为他方才流露出的“厉色”是在顾念师尊的旧伤,衡间赶忙道:“只是伴我下山,并不是出山!” 他忙不迭将几日前说过的那套万全再万全的说辞复述了一遍,又再三强调师尊他仅仅是陪同在旁,并不会出手,末了才笑道:“如此,大师伯便可放心了!” 仍怕他多忧心,他又补充道:“况且小师伯也赶在这几日将要赠予青远的符纸都画完了,到时候应该也会同去——啊,对了,师祖他尚还在闭关,这个……” 还未听他把话说完,一旁叶正阑便笑了起来:“知道知道。秦长老易怒,定不准秦仙尊重伤初愈便要下山——小衡间放心,我自是不会告密的。” “多谢叶仙尊!”得了叶仙尊的保证,衡间心内大舒一口气,用力点了点头,又将希冀的目光投向了大师伯。 看着他面上纯粹的雀跃,徐晏清眼底暗涌阵阵,终是情绪复杂地抚了抚他的额顶,扯出了一个淡淡的笑来,“嗯。” 他伸手取过了他怀中余下几盏的琉璃灯,“就剩几盏了,我帮着挂上便是。你……找个安静地方专心背书去吧。” 第一百零四章 目送着衡间的身影渐远,叶正阑好笑地摇了摇头,由衷地称赞道:“小小年纪便能有心性如此,果然是名师出高徒啊。如今秦仙尊身体也已无恙,想来不多时应便又能入世除祟,重拾威名,世人亦能再度一睹他的仙姿了!” 颇有几分感慨地,他摇了摇头:“哎,当真是可嗟可叹。同是宗门修者,有的人一心向道,全无杂念,有的人却要修习禁术以谋私……” 徐晏清听他说着,将一盏又一盏琉璃灯挂上枝梢,动作轻柔得好似在拨云弄雾,始终没让眼底翻涌着的情绪溢出半分,“是啊。” “哎对!”叶正阑一捶掌心,“应当还能请他从旁协助我们清查禁术一事呢!” 坠在枝头的萤石彩灯幻彩迷离,在徐晏清面上照出块块斑斓光影,却照不清他眼底如雾如霾的浓稠阴郁。一些苦酸与暗恨似在舌根处交织,涩涩沿喉入腹,灼烫了五脏六腑,但他的口吻却依旧那般平和:“是。师弟他道心至坚,虽无七情,却也应是容不下修习禁术这等腌臜之举的,自然定会全力以助。” ——师弟他道心至坚,且无七情,若是发现了自宗师兄行了修习禁术这等腌臜之举,自然也定会秉公处置。 “是,是!”叶正阑浑然不知他心中所想,只觉得心头一块大石落了地,“这样一来,就都好办了!” 心下轻松许多,他扬唇笑起来,闲闲拨弄起了枝梢上随风轻摆着的玲珑灯盏,“这琉璃烧铸得倒是精纯……” 忽地,他眼睛微微一眯,发觉这琉璃的质地竟与好友那枚极为珍视的梅花剑坠极为相似,又联想起方才衡间说这灯是宫不妄所制,不由心中一动,挑眉看向了徐晏清,奇道:“咳,贤弟如今这般……却怎么还未娶亲呢,可是还没觅得一个称心的?” “‘觅得称心’……这话说得,像是在唆使我去强掳民女似的。”徐晏清笑音淡淡,似是在同他玩笑,“情爱二字,要的还是一个两心相悦才好。我不愿强求,更罔提‘强掳’了。” ——这句倒不是假话。 他有心悦的,有想要的,有期盼的,却鲜少去强求什么。 ……唯有一样,唯有一件。 他徐晏清,天资、灵根、悟性样样不差,样样拔尖,放眼世间九教六门五派,除开那一人,又有谁胜得过他?——可世间偏偏却有那一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