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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风月远远瞧着这一幕,一颗心脏似乎砰砰在喉间跳动一般。这招虽险,胜算却大,只要…… 蓦地,有一道银光轻巧地映入了他的眼帘。 短短一瞬,谈风月只觉自己浑身血液都被冻住了,几乎逆流,视线亦僵滞地凝挂在了那抹银色之上。 那是…… 那是宫不妄的挚爱之物,是徐晏清亲手为她所铸的灵器,是她死后唯一傍身的生前旧物——那柄做工精良的页银烟杆,为何会在星罗宗长老的手上?! ……是了,红岭祭阵既破,宗门人定会差人去往各地盘查所设的大阵,而青远后山中,坐落着那一座鬼城…… 这般容易便能想通的事,那阴魂又怎会不明白! 瞬时间意识到了不好,谈风月面色乍白,足下一点树尖,拼尽全速之力奔向生云台,却终是迟了。 ——那抹银光同样入了秦念久的眼。 心间,似有“咔”的一声脆响,仿佛是有什么东西碎裂了开来。 似是无论如何都想不通一般,他嘴角那抹终得解脱般的笑意蓦地僵住了弧度,怔怔愣在了原地,微微启唇:“那……?” 堑天不明所以地看着那魔星忽地轻轻颤抖了起来,警惕万分地愈捏紧了手中灵幡,一边抬手拦住了身旁仍要向前盲冲的宗人,“等等!” “……” 如同被魇住了般,秦念久步步迈下玉阶,方才涌向梧桐枯木的灵光寸寸从他身后倒流回来,映得他几乎被淹没在了灵光之中,他却不管也不顾地愣愣下行,口中喃喃:“……那是什么?” 全然不知发生了何事,众宗人只得扬起武器以对,唯有星罗宗的占刻长老突然福至心灵,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了自己手中所持着的物什,眼中划过一丝了悟,高声道:“尔等观世宗宵小,生前心不轨,死后仍作乱,先有僵尸王——” 尚未听他说完,缀在人群之中的叶正阑同样顺着秦念久的视线瞧见了那抹银光,蓦然意识到了不妥,无不悚然地正要吼他闭嘴,却有一道冷声较他先开了口:“闭嘴!!” 随着这声冷喝,谈风月飞身而来,全不顾一众宗人惊骇的眼神,伸手欲拉秦念久,地面却已然剧烈地震动了起来,直将他隔至了一旁。 无数飞沙伴随着滚石拔地而起,不过眨眼便将在场众人划得鲜血淋漓,处于风眼正中的秦念久却仍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抹银光,步步向那银光走去。 随着他每踏出一步,他的眼底便叠上一层猩红,便有一重黑雾缠绕上身,直至他周身皆被稠密的黑雾重重裹住—— 心知大事不妙,较六十七年前还难敌,堑天无暇思考为何那已飞升了的谈君迎也会在此,只一心紧抓住了丝缕回涌的灵力召出雷兽,口中一声高呼:“七杀破魔!” 七道状如金龙的天雷自空中尖啸着盘旋而下,直击向那团黑雾深缠,已然不见人形、唯有一张人面的雾状魔物——却被一抹横空挡来的青影硬生生扛了下来。 径直被雷电翻腾而起的气浪卷出去数十丈远,谈风月只觉得五脏六腑皆被震成了碎末,眼前所见的仅剩下了一片金蓝交织的幻光,那渐变庞然的人面魔物却连一寸目光也吝于施舍予他,只死死盯着那柄银质的烟杆,有海量腥血自黑雾中流泻而出,演变成了无数残肢,漫无目的地朝四面八方抓挠着,所过之处唯剩一片腐质焦土。 忽地,竟有血泪自那即将被黑雾所掩的人面眼中落了下来。 它弯下高达十数丈有余的身躯,以一双猩红赤目直视着那面上早无血色的占刻长老,张了张嘴。有百万鬼音一同自它口中发出,震心裂肺,似能撕人神魂:“——我问你手上拿着的是什么!!” 无人答他。 “不……”再难看清景物,眼前唯有金蓝交织的幻光,谈风月半跪在地上,一呼一吸都是心神俱焚的痛楚,“不行……秦念久……” 无人应他。 众人眼中惊骇、口中惊呼,连绵相织成一片恐惧之海,在耳际眼前汹涌翻腾。谈风月死死咬牙,几乎是拼着死志榨出了自己最后的一分气力,纵身向那团黑雾扑去—— 飓风乍起。 海水沸腾,旭日坠落。半山已成废墟的聚沧山上,那层层涌动的黑雾毫不留情地吞噬了那抹青色的人影,终也吞没了那一张眼带血泪的人面。 第一百一十五章 天穹之上,管弦仙音缥缈远扬,人间所见的彩云霞光,皆是仙人们衣袖飘起划出的痕迹,人间所见的星子璀璨,皆是幢幢楼宇飞檐上的妆点,日月星辰皆在近处同辉,好似随手可拾。 繁星之间,一群遍着绮罗羽裳、形貌昳丽的天女面带忧色,挤挤攘攘地凑在一口由云絮组就的深井旁,向其中探看着聚沧山上发生的一切,即使纷纷拿衣袖掩了唇,也难掩住此起伏彼的惊呼之声:“哎呀!风使赶过去了——” “不好了,他还是瞧见了那烟杆呀!” “天啊!连风使也……” “这下可怎么办啊……” …… 在仅隔了数粒星尘的不远处,帝天君少见地没了那副八风不动的沉稳姿态,反倒薄唇紧抿,眉头轻皱,正垂眼擦拭着几样法器。 坐在一旁的阎罗主神情却颇显自在,撑着头啧啧地叹:“哎,又是一念之差,功败垂成。若不是我记着日子,还当这是六十七年前的旧日重现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