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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见你们,也不过如此。” 乍然凝结的黑雾跟随着话音落下,随后滚落而下的,是明琅那切面整齐的头颅。 脑中青影飘忽似无,胸腔中淤塞的暴戾之意愈发强烈,奇经八脉隐隐又有膨胀异化之势……不愿亦不能再拖延下去,秦念久眼神倏凝,吝于施舍眼色予那颗表情僵在面上,尚未瞑目的头颅,骤然抽出背后长剑,身形一虚,遁入了黑雾之中。 留影幻阵中,白雾缭绕,一众长老正挥剑向那声声泣血、苦战不休的红衣女子。而画面之外,絮絮黑雾骤然弥散,秦念久银发白衣,自中化身而出,向一众长老俯冲而去,双剑横扫—— 十步杀一人! 察觉到身上重压骤减,众长老顾不得许多,万分慌乱地起身或逃或窜或攻或举剑招架,奈何他们躲闪的速度再快,却也快不过双剑凌然的剑意,终是徒然,逃不过一个身首分离的下场。 惊惶太甚,竟有长老慌不择路地试图要混入弟子当中,拉过宗徒作挡,换来的却是黑雾缠身,状若凌迟的剐杀——眨眼,绚丽如梅的血雾朵朵爆绽而开,一时间,黑白两雾皆沾血色,画面内外皆是鲜血泼扬而起,哀声漫山! 纷嚷惨状中,一道隐于人群末位的人影缓缓后挪,无声捏紧了手中白幡。 杀人较杀鬼更易,做人却较做鬼更难。秦念久周身浴血,如风般在人群中游弋穿行而过,白衣已成红裳,银发上更是血迹斑驳,可他面上却全然没有大仇得报后的快意,有的只是漠然。 血气愈重,便愈能诱得他魔心异动——可他却不能不杀——怎能不杀? 一步,温热鲜血扑面,蛰伏于他皮下的怨鬼面貌挣动不止,渐渐浮现;再一步,哀嚎声撕心裂肺,道道黑雾更自他脊背处穿出,化成残肢…… 体肤、脑中、心中,无一不痛,他只面不改色地死死忍着,去寻下一个在留影幻阵中幕幕见过、铭记在心的面孔,直至最后一人—— 淋漓鲜血快要模糊了他的视线,蓦地,满眼血色中,却有一道熟悉的青影逆着仓惶逃窜的人潮急急踏空而来,避过了他手中锋利的剑芒,伸手向他:“秦——” …… 身上重压骤然消散之时,罔顾身前或惊叫或呆怔的一众弟子,堑天长老半跪在地,借绰绰人影将自己遮挡得再严实不过,拿一双鹰隼似的眼紧追上了正在人群穿行的秦念久。 远不似明琅般愚莽,他向来懂得何时要领于人前,何时要隐于人后——几乎是在留影幻阵初初设出、明琅发话之时,他便警惕地逐步退至了人群之中,而事态也果然像他预料中般一发不可收拾…… 几要咬碎了一口银牙,他伸手于地上一拂,紧紧握起了一把沙石又转瞬松开,以留于掌心处的印痕作占——占得的结果却是一个不容置喙的“死”! 他唾手可得的仙位、玉烟宗的百代美名……满不愿信命,他眼中恨意滚烫,狠狠一捶地面,又将视线挪向了那银发白衣的魔鬼修罗。 越是逆境,就越要冷静……他死盯着秦念久,强令混乱的大脑思绪飞转,意图寻见破绽:这魔星明明应该能以黑雾状的魔气眨眼间直接诛杀众人,为何却要自己亲自动手? ……是图快意,抑或是因他尚不能完全掌控那黑雾?毕竟在他暴起出剑时,压制在众人身上的力量可是消失殆尽了…… 不,他分明有灭世之能…… 那……难道是因他并不能精准地掌控黑雾同时诛杀众多长老?方才瞧得仔细,他在诛杀占刻明琅时仅调动了单股黑雾……可这也不能说明…… 等等。他为何要求“精准”? 堑天皱眉遥视着秦念久,不放过他每个微妙的动作,悚然间明悟了什么——他并不愿伤及无辜弟子!那么…… 眼前一霎拨云见日,他猛然扭头看向了山外遥处仍在上演的幕幕炼狱之景,又愕然再度拿视线追上了秦念久的身影,莫非…… 眼见他每斩杀一人,身上便有异状进一步显现,现在的模样分明是正强恃着清醒,只怕不出多时便又会折堕成那畸形的庞然魔物——若他当真犯下了屠灭人城的罪孽,何至于到此时方才显露?! ——可笑这秦念久,脱去了一身无情大道,骨子里却仍是与心辉长老一般妇人之仁、心内唯善的愚心宗人! 心中顷刻便有了计较,堑天紧紧抿起的双唇难以克制地抽动不止,自袖中取出了一样物什——那是一块他趁乱拾得、仅有寸长的梧桐木碎片。 魔物庞然,命门难觅,可他现下还是人形,若能一击命中他的心脏……兴许还有机会! 仅有一击的机会…… 如何才能教他分神恍惚…… 若仅是扮作是宗徒,怕不稳妥…… 堑天两眼倏而一眯,忆起了那道不畏天雷亦要飞身替那魔物作挡的青影。 被蔽日火涛围聚包裹着的聚沧山上,举目望去唯有黑红白三色浓雾混杂交织,却被陡然乍现的一抹天青如刃般划开。 蓦然现身的“谈君迎”急急闪退半寸,避开了双剑锐利的剑芒,直赴向那仍勉强维持着人形的浴血魔星,焦急万分地向他伸出了手去,欲要拦他:“秦念久!——” 惊见此景,一众弟子无不愕然瞪大了双眼,叶正阑更是呆杵在了原地:寄身于那道青影之后的……竟是堑天! --